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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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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六章

鐘權默了默,實在記不起這個名字,道了聲謝,便又沈沈睡了過去。

蘇寶貝又驚喜又不安,忙去敲門叫秦斐來,問秦斐鐘權這樣算不算是好了。

秦斐聽了蘇寶貝描述,點點頭道:“好得差不多了,再調養幾日,就能下床活動了。你可以將窗戶上布條揭下來一些,透透氣,待會兒我再送些湯藥過來,你們倆都要養養身子。”

蘇寶貝忽然道:“秦斐,你有沒有那種能暫時改變聲音的藥?”

“有啊,本神醫要什麽沒有……”秦斐頓了頓,“蘇賬房,你要做什麽?”

蘇寶貝躊躇了一會兒,告訴秦斐他的計劃。

“秦斐,我想過了,等他醒了,我先不跟他相認,若他跟張小姐的事情是真的,那我就祝他倆永結同心,如果是誤會,那……”蘇寶貝頓了頓,茫然道,“我還沒想好,走一步算一步吧。”

至少等自己能支起一份獨立的事業,將祖母跟母親安頓好再考慮其他。

秦斐一楞:“喲,大少爺,你可得想清楚,你跟鐘權相認,就算人家是負心漢,也會看在蘇貝貝的份上保你一輩子衣食無憂,你要不跟他相認,那可就什麽都沒了,你這是吃錯藥了?”

蘇寶貝悶悶道:“我又不是那菟絲花,有手有腳,為什麽要依靠別人生活?”

“恩,這話倒是不錯。”秦斐點點頭,答應了他的請求。

秦斐給的藥有三個月的期效,蘇寶貝用了以後,聲音變得低沈沙啞,正好配他臉上那張平淡的面皮。

等鐘權再次醒過來,蘇寶貝就是另一幅嗓子了,鐘權聽著有些奇怪,不由問道:“你的嗓子……”

蘇寶貝打斷他:“你該換衣服了。”

蘇寶貝要幫他褪去衣褲,鐘權斷然推開他手,皺眉道:“不必,我自己來。”

蘇寶貝默默望著他,鐘權恍然意識到,這幾日恐怕就是對方在衣不解帶照顧自己,這等清理身體的事情早不知幫自己做了多少了,頓時滿臉通紅:“多謝這幾日照顧。”

蘇寶貝:“不必。”

鐘權:……

這會兒他也忘了剛剛想問什麽,只陷入了滿心的尷尬和對眼前這人的感激之中。

中午,張小姐聽聞鐘權醒了,來問候一會兒他的病情,鐘權其實對這個張小姐並不太熟悉,但看在自己義父跟張守備關系向來不錯,因此對她的態度也非常友好。

蘇寶貝聽這倆人一問一答,那張小姐以小妹自居,說了幾句關懷備至的話,鐘權竟也一一應承下來,頓時心中醋海翻騰,連給鐘權餵藥也粗暴了幾分。

好幾勺湯藥都灑到脖子裏去了,鐘權只得委婉道:“蘇先生,你把藥碗放下,休息一下罷。”

蘇寶貝剛找到幾分餵蘇貝貝的樂趣,哄道:“先把藥喝了,別嫌苦。”

鐘權不由一樂:“不是在下嫌苦,是在下的衣襟嫌苦。”

蘇寶貝:……

他默默放下藥碗,去脫鐘權的衣領,要幫他換衣服。

鐘權正要推辭,但借著窗外微光,他看著那人修長的手指在自己鎖骨間動作,忽又生不起拒絕的念頭,心裏想著好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,這等小罪還是消受得起的。

他早已從張小姐那打聽到,這人是濟世茶館秦斐手下的賬房蘇重生,以身試險,這才將自己從鬼門關那裏救回來。鐘權想起自己前來進酒關的正事,便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話:“蘇先生是秦大夫手底下的賬房?”

蘇寶貝:“恩。”

鐘權好奇道:“蘇先生,我聽你口音似乎不像是本地人?”

“不是本地人。”蘇寶貝道,“我跟秦大夫一起來的進酒關。”

鐘權便說了那天在茶攤跟秦斐等人相遇一事,笑道:“那天沒瞧見蘇先生,當真憾事。”

蘇寶貝:“我那天不舒服,在車裏睡覺呢。”

鐘權一楞,狐疑道:“可我明明在車上看見的是……”他明明在車上看到的是一個大著肚子的年輕女子啊?

蘇寶貝頓時驚出一身冷汗,他忙把最後一口藥餵到鐘權嘴裏,堵住對方的嘴,淡定道:“那就是你來的時候我去小解了。”

鐘權喝完,蘇寶貝把碗重重扣在桌上:“喝個藥也磨磨唧唧。”

鐘權不由一哂,看來這位蘇先生隨他東家,都是說話不遮掩的直脾氣。

看他這別扭模樣,恐怕也不樂意伺候自己那麽多天,不知怎的,這反倒讓鐘權對著他的尷尬去了大半。

可鐘權再聰明絕頂,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。他萬萬想不到,當初那麽害怕被當作女人看待的蘇寶貝,竟然會偽裝成一個女人,加上秦斐當初為了掩人耳目,一直對外宣稱馬車裏的是自己夫人,令他此時此刻,竟然輕易相信了蘇寶貝漏洞百出的謊言。

也是,誰會覺得一個跟自己初識不久的人,會在完全不相幹的事情上欺騙自己呢?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一個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。

而人們往往對自己的恩人格外寬容信任。

鐘權含著笑,也不在意他的無禮舉止,還要再問,然而蘇寶貝此刻痛定思痛,怕自己多說多錯,趕緊躺回自己床上背著他裝睡。

鐘權:……

鐘權輕咳一聲:“蘇先生,在下還有一問。”

蘇寶貝不耐煩道:“要問快問,問完我要睡了。”

“蘇先生既是跟著秦大夫一路來的進酒關,當日可見到一塊碎了一角的玉佩?”

他見對方半響不答話,正懷疑是不是睡著了,卻聽得對方忽然問道:“那塊玉佩很貴重麽?”

鐘權苦笑:“那是亡妻的遺物,並不如何貴重,卻對在下十分重要。”

亡妻默了默,忍不住嘲諷道:“一邊尋舊人遺物,一邊求新人嫁娶,倒是兩邊不落。”

鐘權茫然道:“新人嫁娶……蘇先生在說什麽?”

“你不是來進酒關跟這守備府的小姐提親的麽?”

“荒謬!我來進酒關是為了尋亡妻遺物,來守備府乃是因為兩家長輩交好,這才登門造訪,卻不知怎會有這種流言傳出。”鐘權一臉不可思議,“看來我得及早跟張世叔見一面,澄清事實,免得毀了人家姑娘的清譽。”

蘇寶貝忍不住酸道:“你剛剛跟那張小姐談笑風生,看不出來人家早就心悅於你?”

鐘權聽這蘇先生陰陽怪氣的,心裏免不了有火氣,冷冷道:“恕在下直言,看不出!亦不想看出!退一萬步講,便是人家小姐心悅於我,又與我何幹?我已有妻兒,自不會再娶!”

蘇寶貝立刻道:“唔,是我錯了,你別生氣。”

鐘權:……

尋常人等,聽到他這般說話,要麽羞愧不語,要麽拉不下面子反駁,卻鮮有這種態度良好,幹脆道歉的。他摸不清這蘇先生的性子,感到莫名其妙。

蘇寶貝卻是興奮地在床上翻來覆去,心如擂鼓,忍不住嘴賤撩他:“鐘公子,看來你跟尊夫人雖然和離了,但感情挺好啊,那你跟我說說你們的事兒唄?”

鐘權:“我跟他……”

他開口才說了三個字,便倏然失聲。

那些長長的回憶之中,一幕一幕,似俱在眼前,又恍如隔世,千萬念頭,滿心悵然。

他想到兩人圍著爐火喝粥,那人念詩,自己在一旁取笑他,氣得他滿臉通紅,自己忍俊不禁,上前去親他。

他想到兩人席地而坐,自己手把手教他查賬,那人卻故意犯錯,惹得自己親口去“罰”他。

他又想到兩人曾經坐在一處,同看煙花,那人滿臉別扭地將玉佩送到自己面前,自己笑著跟他說送給你最好……

鐘權恍然,低聲苦笑道:“賭書潑茶,只道尋常。”

蘇寶貝一楞,頓時有些生氣地嘀咕:“誰跟你賭書潑茶過了……”

面上有點生氣,內心又有點欣喜,他側著身,忽然感覺鼻梁上癢癢涼涼的,用手一擦,指腹竟已經沾濕了。

他怔了怔,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感染七日破的那個晚上,控制不住表情,轉眼已是淚流滿面。

鐘權回過神來:“蘇先生,不知道那塊玉佩……”

蘇寶貝心煩意亂:“不是說了我當時去小解了嗎?不知道!”

鐘權:……

***

說要睡覺,蘇賬房卻失眠了。

鐘權大病初愈,精力不濟,倒是早早睡去,蘇寶貝在床上翻來覆去,腦子裏全是白天鐘權對他說的那些話。

他心裏躍躍欲試,有點想明天就把自己的身份給他挑明了,但想著才跟秦大夫說了那麽有骨氣的話呢,怎麽能因為一兩句甜言蜜語打退堂鼓?

兩個念頭在腦海裏來回拉扯,折磨得他睡也睡不好,索性轉過身,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,肆無忌憚地打量對面那人。

這大晚上烏漆抹黑的,他其實什麽也看不到,頂多能分辨出那人身上起伏的線條,可他還是那麽興致勃勃地,用手指順著那幹凈利落的弧度,在空氣裏,一點點地描摹。

冷不防那人翻了個身,頓時把他驚得動也不敢動,生怕對方瞧見自己這副癡漢的模樣,被嚇著。

蘇寶貝假寐了一會兒,發覺那邊床上的動靜一直沒停過,他起身叫了一聲鐘公子,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,這才警覺起來,下床去看鐘權是不是發病了。

鐘權在床上躺著,睜大眼睛,滿身是汗,迷迷糊糊不知在說些什麽,蘇寶貝擔憂地抓著他的手,忽然想起那天自己發病的時候,最後的時候也是眼前各種幻覺,莫非這是七日破的後遺癥狀之一?

他正要喊小廝去請大夫,卻不料鐘權卻順勢將他一扯,兩人頓時滾在床上,抱成了個團兒。鐘權滿目深情望著他,口裏喃喃念著他的名字,還不斷摩挲著他耳垂。

這下蘇寶貝簡直心猿意馬極了!

畢竟誰也不能拒絕一個長得好看,自己又喜歡,還一直在深情呼喚自己名字的人吧!

唔,雖然這個人已經成了他的前夫。

懷中美人如此多嬌,蘇寶貝實在把持不住,索性一口親了上去!

鐘權:???

鐘權從幻覺中清醒過來,看到一張大臉正往自己這湊——

啪嗒一聲,蘇寶貝被一腳踹到床下。

蘇寶貝:說好的往死裏愛小爺呢?把小爺踹到床底下都不帶喘氣的!!

哦對了,他現在是蘇重生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賭書潑茶,只道尋常。出自納蘭容若的“賭書消得潑茶香,當時只道是尋常”,著名悼亡詞裏的大名句。啥意思不解釋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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